贵圈｜沙雕惹人爱，《庆余年》靠不正经吸粉陈道明
文/郝继
编辑/露冷
出品/腾讯新闻x贵圈
《庆余年》更新到21集时，腾讯影业制片人平泳佳去线上书店看了看行情。小说原著版权在人民文学出版社手里，目前只出到第二卷。剧火了，实体书销量排名跟着升到第一，出版社又把剩下几卷的编辑工作提上日程。
实体书卖得好，电子阅读网站也拉新不少，播出数据牢牢霸榜，网络热度也持续创出新高，播出平台更是玩起了“超前点映”……种种迹象都在证实：《庆余年》火了，出圈了。
能被更广泛的受众认可，得之不易。男频小说影视化了几年，“男频IP将死”的口号就喊了几年。一个普遍问题是，改编之后的影视作品，既吸引不来预期中的女观众，也留不住原著的男粉丝。在这个业内最趋之若鹜，却最缺爆款的领域里，不断有人跌倒，也不断有人投身其中。人们在试错中总结经验、纠正偏差，希望找到男频改编的方法论。
2019年，《全职高手》竞逐“最拥挤暑期档”拿下漂亮的成绩，还有剑走偏锋的《从前有座灵剑山》、高举高打的《庆余年》，这些有效的尝试，或许是近年来男频IP改编的绝处逢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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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庆余年》难改，是业内共识。十年间，它的版权在多家出品方手里漂流，此前已立项过两次。等到腾讯影业立项，已经第三回。平泳佳告诉《贵圈》：“要是好改，早就拍了，也轮不到我们来拍。”
平泳佳也是《择天记》《将夜》的制片人。《择天记》300多亿的播放数据颇为亮眼，《将夜》制作精良，名场面众多，但平泳佳也不是没有遗憾。过往那些经验和教训，藏在了他脱口而出的男频改编常见病里：“一是升级打怪太无脑，第二个是剧情拖沓水分多。”
▲《择天记》剧照
意识到是一回事，在实践中纠偏是另一回事。《庆余年》原著不全是轻松，甚至有阴暗部分。这些尚存的宏大叙事，也是原著作者猫腻故事有别于其他网文的特点之一。对这样一部作品，做何种程度的改编，主创们有过迂回与焦虑。平泳佳说，《庆余年》希望能走出一条新路来，但怎么走远远不是说说那么简单。他坦言“如果换到一年前，我觉得这个戏的底色可能更偏重传统男频的厚重与大气，幽默的元素可能更多是点缀，能否影响大局尚未可知。”
这种纠结反复出现在《从前有座灵剑山》立项后。这部剧原著的内核是“反仙侠”，优点是梗多，难改也是因为梗多。三年前宣布启动开发后，腾讯影业副总裁陈英杰，请原著作者国王陛下吃了顿饭。他指望从作者那里套一把金钥匙，收获些许诀窍。没想到国王陛下告诉他：饭挺好吃的，谢谢你，但改编确实挺有难度。
那时候的古装剧，绝大多数以网台同播的“全圈层”为目标，希望实现利益最大化。《从前有座灵剑山》起初也这样。为了兼顾不同受众，两年半的剧本创作期内，先后换了三批编剧，写了数稿剧本，一直没找到好的改编方式。
陈英杰告诉《贵圈》，最难的时候，团队不敢在发布会上再提《从前有座灵剑山》，他想的是，“慢慢自己做吧，否则要被逼死了。”
▲《从前有座灵剑山》剧照
陈英杰的底线是四年，四年再改不好，就放弃。最后一次剧本定型中，他决定，不纠结了，做一个纯网剧，超级网剧，只做垂直受众。门一旦打开，所有的改编思路就清晰了。《从前有座灵剑山》走小而美的窄众路线，高举高打的《庆余年》也有了一锤定音的基调：“厚重题材轻松讲”。
这个决定由片方和编剧王倦、导演孙皓一起作出。王倦是《庆余年》的书粉，之前的编剧作品被网友形容为“逻辑强”、“人设饱满”、“节奏快”、“喜欢反转”。孙皓也是猫腻的忠实粉丝，他看《庆余年》，也追《择天记》和《将夜》。两人都是宅男，喜欢轻松的作品，他们认为《庆余年》要“表现出轻松感，最好有喜感”，因为“大众媒体要轻松起来，如果太厚重了，压几集就够呛了。”
王倦处理之后的《庆余年》，轻松的节奏占多数。至于更深的主题，除了皇宫和家庭的对戏，沉重的部分被隐忍处理，“点到为止。留出空间”可能是一种更好的处理办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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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频IP剧成为粉丝的自嗨，是多年改编中的魔咒。为了吸引更多用户，王倦对《庆余年》做了大量生活化场景改编，也调整了相关人物设置。他给主角范闲做一点点减法，将原著里其杀伐果断的一面削弱——“毕竟是电视剧，男主角不能太狠。”
被改写的还有王启年。这个原本在原著里不出彩的角色，在剧中和赵珂饰演的柳姨娘、刘桦饰演的费介等配角，一起奠定了《庆余年》前半部的气质。
这些生活化的配角，先于主角让观众共情——这对男频作品来说更为重要。几十年前，无数少年被金庸作品打动，相信自己就是那个笨拙又努力的郭靖；今天，《庆余年》的观众被费介、滕梓荆等人打动，希望身边也能有一样的兄弟，最终接受张若昀就是范闲，范闲也可以是观众自己。
▲《庆余年》拍摄现场
除了故事和角色，《庆余年》的剪辑上也突出喜剧感。孙皓每天在剧组开镜头会，除了把主机位讲清楚，还要告诉场记，一场戏的头尾镜头是什么，一场戏真正的核落在哪里。呈现在观众眼里，这种效果可以是剧中郭保坤挨揍的桥段：前一秒还在问打得重不重，下一个场景就是包成木乃伊躺在床上。网友对此很受用，喊着这就是《庆余年》的“喜剧实锤”。
“沉重感是观众观剧的一个槛，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”。《从前有座灵剑山》的总编剧范侃对《贵圈》说。腾讯影业今年两部男频作品《庆余年》《从前有座灵剑山》的成功，都在印证一个结论：喜剧是最没有门槛的。
范侃的编剧团队在原著基础上，将轻松的部分扩大。剧本完成后，他和导演于中中找来一群喜剧演员现场试戏，再对着表演视频复盘，哪里效果好，哪里让人尴尬。《从前有座灵剑山》播出后，出圈的第一热点就是“沙雕”。
▲郭麒麟在《庆余年》中扮演范思辙
《庆余年》第一次出圈的，是郭麒麟演的范思辙。原著中范思辙是个胖子，角色不算太重要。剧组想约郭麒麟，但档期一直无法敲定。其间平泳佳也想过，如果郭麒麟不演，“找一个胖子也不是不可以”。但他也知道，《庆余年》要破圈，要避免只有男性看，就是要有能破圈、能圈粉、与众不同的神秘嘉宾。相声演员郭麒麟和他身上自带的幽默感，正是这样的不同之处。终于，开机前一个月，郭麒麟定下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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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依旧走传统套路风，《庆余年》错过的可能不仅是男女观众，或许还有陈道明。猫腻当年写庆帝比照的是陈道明，但邀请他入组，制片方费了很大的功夫。陈道明一开始是拒绝的：“我演了这么多皇帝，也演过勾践这样的一代霸主，庆帝跟我之前演的有什么区别？”
陈道明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是：“我表演的依托是什么？”
剧组设计了许多方案：比如让庆帝有一门爱好。比如研究天文，摆弄浑天仪。最终陈道明提议，“要不射箭吧”。
陈道明是沟通时间最长的演员，也是和主创团队沟通最充分的演员之一。他在拍摄现场问孙皓：“这个皇帝的特点是什么？”孙皓回答：“举重若轻。”
陈道明把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。这位君王90%的戏份在御书房，他披着纱，漫不经心地做箭、磨箭头、烧制箭杆。杀人戏他演得也“轻”——一句“扮成马匪劫杀了”，就定了老臣梅执礼的生死。
饰演陈萍萍的吴刚最初也犹豫，觉得没演过太监，陈萍萍是个怎样的太监？平泳佳告诉他，这是《庆余年》当中最有人物深度、最有人物力量的人，有很大的表演空间。后来在表演时，吴刚为这个角色注入了属于他自己独特的理解和情绪。
这些资深演员身经百战，演过无数沉重的角色——如今，他们想要点不一样的，需要新鲜的、有趣的元素来刺激表演。男频文里的“沙雕”，恰好能提供刺激点。扮演费介的刘桦在剧中戏份不多。他不了解男频，更没看过这么长的网络小说。《庆余年》制片人于婉琴带着团队开着车去远郊刘桦家中拜访。几个人说故事，聊角色，直至凌晨两点。刘桦问角色出彩在哪里？制片人把费介和小范闲相互下毒的故事一说，刘桦拍案，就这么定下了：“这太好玩了，这种关系既生活又与众不同。”
正是这些剑走偏锋的故事，让老戏骨们从天南海北飞向贵州，再坐两小时大巴，进驻《庆余年》剧组。
男主角范闲的选择也至关重要。在以往的男频改编中，存在很多为了吃尽互联网流量红利，选择当红偶像出演，却无法让剧集突破圈层的案例。这一次做《庆余年》，出品方定下原则——“不做流量剧”。
▲肖战出演《庆余年》
肖战的加入纯属意外的运气。之前平泳佳只知道肖战是X玖少年团成员，在浙江卫视开年晚会上表演过节目。彼时他无法预料肖战会成为2019年的顶流，那时只觉得这个弟弟长的好看、干净，身上有一股子属于言冰云的清冷坚定的味道，再加之肖战认真研究剧本的劲头，这个角色也这么定了下来。
主角范闲的竞争者更多。无论配角们多么精彩，都必须承认1000多场戏的范闲才是这部剧最关键的人物。书中的范闲面容姣好，擅用“美男计”，还时常流露出“微羞”的表情——这些张若昀并非完全符合。因此，《庆余年》演员名单最初公布的时候，众多配角便被认为“神仙选角”，唯有张若昀有网友质疑。
倘若男主角立不住，《庆余年》则必然一败涂地。让制片方舍众多流量，选择张若昀的第一点，是他对角色的理解。他带了一堆问题和一堆回答去见《庆余年》的出品人，腾讯集团副总裁、腾讯影业首席执行官程武：“为什么范闲大家要称他为小范大人？既不称范大人，也不称小范。这里面大有讲究。”一时间，在场的人都感慨，原来张若昀对人物的探索，已经“渗透到如此细微与深刻的程度”。
▲张若昀在《庆余年》中扮演范闲
这个最被质疑的选角，在播出3集以后，便已经获得广泛认可，“看久了就觉得帅了”，这是广大观众对原先不屑一顾的张若昀的“真香”现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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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避免男频常见的拖沓，片方组织了第一轮试看片会。观众被不同平台组织在一起，在腾讯影业看片。收集完反馈意见，主创开始给《庆余年》做减法。第一集，五竹丛林追杀一段原来有七八分钟。演员翻悬崖，越河流，剧组拍得十分辛苦。但这些内容放在剧集里，就显得拖沓，只能忍痛剪掉。按照原先的版本，张若昀在第二集还没有出来，小范闲成日在街上说书，剧情有趣，也能体现角色的现代思维，但主创左思右想，还是觉得童年部分不宜长，“儿童剧不可能吸引用户”，剪掉。
《庆余年》的拍摄素材很多最终都没能呈现给观众。从前的男频剧恨不得从头打到尾，招式极尽炫目。《庆余年》则反其道行之，打戏成了删减重点。王阳拍了一个来月的高难度武打戏被大幅删减；滕梓荆、范闲大战程巨树这段名场面最初剪出来49分钟，被删成13分钟左右。
《庆余年》原计划拍摄52集，今年3月成片剪出来，做了第一轮精剪，变成48集，而最终，片方拿出的成片是46集，这种压缩与取舍可能也是最终观众觉得剧情紧凑，看不过瘾的一个原因所在。
▲《庆余年》剧组拍摄现场
《从前有座灵剑山》也在不断削低观看门槛。范侃决定，不在开场介绍故事的世界观。他以传统武侠小说举例，“爸爸妈妈那个年代看金庸，那里面也有很多神奇世界的设定，但是也没有上来一开始就给你列一张说明书。”原著里一些暗黑部分也被放弃。比如，男主角原本和故事里很多女性有过感情线，这个内容果断被拿掉——这个时代已经不流行后宫了。
范侃是80后，深受影视文化和网络文化滋养，他也是男频小说的资深用户。在节奏、爽点、爱情戏等种种男频改编痼疾的背后，他觉得男频影视化成功与否最重要的，是主创们日常喜不喜欢看男频。
他认为，导演或者编剧为了一个项目，几天突击看完一部男频小说，和一个人经年追完一部男频，获得的用户体验全然不同。只有真实的陪伴感，才能帮助主创“在做影视改编的时候，把优点变得更闪耀”。
这也许是《庆余年》和《从前有座灵剑山》成绩不俗的另一种解释。主创们妥当地保护了男频小说的优点——不拘泥于爱情，既有世界的格局，还有一些可贵的潇洒。这种潇洒如今颇具感染力，既能得到成年人的缅怀，又能被青少年追求。
但在逐利的市场里，一部男频剧集，遇到追过、懂过、陪伴过的主创只能靠缘分。大部分人瞄准的，还是男频背后的全产业链开发。一旦成为爆款，后续开发价值比女频要更容易转化。
近日，阅文集团CEO吴文辉在中国新文娱、新消费年度峰会上分享这部剧集的制作经验。以《庆余年》的成功经验为起点，他表示“IP产业链正式进入价值回归周期”。而作为腾讯新文创生态中的重要一环，影业在整个IP打造中耶正在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。
那个好几年前曾经被畅想过的光辉未来，再次若隐若现地出现了远方：不仅是出版、漫画、动画、影视剧以及游戏等标配产品，还包括舞台剧、音乐剧、主题音乐、主题公园、密室等升级开发资源。这套运营方法曾在《武动乾坤》中实践，在《全职高手》中全面探索，也许将伴随《庆余年》的出圈，走得更远。
运营编辑/汐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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